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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学幻想] 【舔狗的拯救计划】(1-4)【作者:火天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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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狗的拯救计划】(1-4)【作者:火天娇】

作者:火天娇
简介:末日降临,牢诗境在末日之中重生,这一次,他要活下去,带着重要的人活下去
字数:15,170 字


              第01章:陆思淇

  如果知道距离世界毁灭还有一小时,你会做什么?

  是和家人打最后一通电话,还是找到最爱的那个人,和他紧紧相拥?亦或者,
找到那个一直喜欢的人,抛弃所有观念,好好的给她来一拳?

  2222年1月3日上午九点,一条消息以最醒目的方式冲进了人们的视线:距离
世界末日还剩下最后一小时。

  它们在手机上、电视上、甚至各种各样的屏幕上显示,每张金钱就像约好的
一样,背面浮现出各种语言的词汇。

  有人惊讶,有人差异,有人嗤之以鼻。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头发乱糟糟的
青年一改镇定,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浑身颤抖,穿着粗气。

  「我……」他文静懦弱的脸扭曲着,眼神凌厉,一改口风:「淦,老子他妈
的又挂了一次!」

  不顾旁人眼神,他迅速自言自语道:「这个怪可太他妈牛逼了,一圈尖牙里
居然藏有一张女人的脸,还有他妈的幻觉能力,那女人一开口,老子腿一滑直接
往怪嘴里跳进去了,防不胜防啊我靠!」

  接着,他沉思道:「刚开始觉得很惊悚,可仔细一想,那张脸老子他妈的很
熟啊,虽然也长了一嘴尖牙,但那脸,那个人……不正是她么?靠,老子之前眼
光怎么那么差,居然能喜欢上她,真像个煞笔!」

  低头看了看手机:「果然时间又只剩下一小时了,那些能用上的东西老子都
要拿到!」说完,他拍了拍旁边一兄弟的肩膀,看着那兄弟害怕中带点好奇的眼
神,诚恳地说:「兄弟,你这肩膀我靠了好几次了,你是个好人!这张还剩下86
块4毛的饭卡就给你了,密码是『520647』,我就不打饭了,你吃顿好的!」

  说完,他力排众人,从不断涌进来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迅速奔向远方。

  拿着饭卡的兄弟一脸懵逼,细细想着刚才那人所说的密码,好像有点玄机嗷。
「520647」,我爱你陆思淇?想到这里,他虎躯一震,尼玛的,情敌!

  随后,他又泄气起来。陆思淇是什么人?那是天之骄女,成绩拔尖容貌顶级,
脚上的一双鞋都是纯牛马皮定做的,喝的奶都是牛马奶。每当吃饭,从不见人家
进入饭堂,都是进餐车吃的,每天都是不一样的车!他这样的人,哪怕过去舔,
陆思淇都不会同意的。

  握着饭卡,他突然觉得哪人有点可怜,也有些眼熟。好像是个有名有姓的人
物……牢诗境?对,就是这个名字!他该不会是个舔狗吧?

  陆思淇此刻正在进食。

  她穿着上白下蓝的定制连衣裙,坐在Linshou公司限量的xi型号跑车的真皮沙
发上,踩着牛皮皮鞋,吹着大功率空调吹来的果味空气。优雅的拿起刀叉子,把
一块炖得软烂的红烧肉塞进嘴里。

  她吃完,看着一旁微笑,正襟危坐等待评价的青年帅哥,酌情地道:「吃红
烧肉,我更倾向与用筷子,可今天我的餐桌上没有筷子,也没有牛排。」

  帅哥被批评也不生气,接受不了批评怎么把妹呢。而是循循善诱:「晚上有
Dm的大厨师在我名下的酒店设宴,要来品尝一下吗?」

  「不。」陆思淇站在车门前,轻声说:「我拒绝。」

  「又是去别的车么?」青年帅哥看了看窗外,有好多车等在一旁,车门微微
敞开,就像待检一般,等待着陆思淇前去品尝。

  青年帅哥收回视线,看向陆思淇玲珑有致的身躯,舔了舔嘴唇:「思琪,我
已经不能忍受你的玩闹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那是xi系列唯一的遥控钥匙,就像近年手机全部
舍去了高贵的3.5mm耳机接口一样,xi车也舍去了插入式的车钥匙。他在陆思淇的
眼前,把「锁定」键按的死死,然后,将钥匙掰断。

  「现在,你逃不出去了。」

  陆思淇静静地看着他,背依着车门,轻声说:「可能你没注意。」

  「注意什么?」

  「你真是大意……我上车的时候,并没有锁门。」

  她始终留了一个心眼,开玩笑,毕竟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怎么会毫无防
备?

  陆思淇伸手,把车门拉开一条缝。

  车门打开,陆思淇飞快走了出去,确保自己处在众人的目光下,陆思淇回眸
冷道:「你以后,就是我的『黑名单』了。」

  「为什么不走远?」青年看着她,眼里闪过占有的火光。

  陆思淇笑了:「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还要对我出手?你敢么?」

  青年帅哥微微一笑:「不敢。可是,你真的确定你现在出于『大庭广众』下
么?」

  说完,他迅速拿出一个敞开口的小瓶,朝着陆思淇泼过去。莫非的硫酸?!
陆思淇出于女生爱美的本能迅速捂住了脸,可她没有屏住呼吸。

  瓶中液体洒在身上,粘粘的,凉凉的,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嗅入它,就像
嗅入一条火龙。那种热气在陆思淇身体肺部扩散,几个呼吸就到达全身。

  「不,不好,这不是硫酸……这种味道,好奇怪……」

  陆思淇往外踏出一步,整只脚突然如针扎的一般,麻痹感从脚踝蔓延全身,
陆思淇摔在地上,身体无力,脑袋混沌,呼吸变得困难。

  「哟。」青年站在她身旁。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用倔强迷离的眼神看着那人。

  「思琪,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了?那你记好了,我叫次青年,刚才撒下的,
是对思琪特殊定制的易孕药哦。」青年帅哥拽住她的腿,陆思淇的双手紧紧扯着
地面,手指抠出血色。

  「啧,看来你还是不死心。」次青年对着旁边的车皱起眉头,「喂,你这家
伙过来干什么。」

  车上跳下来一个人,他光着头,没有眉毛,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陆思淇看向光头,这是一个熟人,看到他,陆思淇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眼
神里充满了哀求:「救……救……」

  「思琪,你说什么?」光头男人把耳朵凑过去,很震惊:「思琪在跟我说,
舅舅吾欸。」

  次青年笑了笑:「那你想做甚么呢?」

  「我想想啊。」光头故作思考地看着陆思淇,捏着她的脸笑道:

  「果然还是不不做舅舅了,好不容易有和思琪便器一起玩耍的机会,成为她
的亲人太可惜了。」

  说完,光头捧着陆思淇的双脸,后者脸上泛红,眼睛空洞,底子却好,显示
一种病态的美。

  「真像可口的苹果啊。」他啃上陆思淇的脸颊,用充满粘液的舌头舔舐她脸
上的每一寸,陆思淇下意识抿起双唇,但其它部位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陆思淇的
耳朵几乎听不到,鼻子里全是唾液的味道,又黏又臭。

  「青年,你怎么玩都随意,我只有一个要求,这张嘴的要留给我,我来帮思
琪检测牙齿健康问题。」

  次青年有点为难:「你的爱好我们都知道,一月光是堵住气管送进医院的就
有好几个。这次不只是你我,兄弟们都是要检查的,你这一弄,大家没法尽兴了。」

  光头笑笑:「没事,我请了医生,正在我车内自医呢,相信她一定能帮助我。」

  「那就没问题了,帮我把思琪便器抬到车上吧。」

  光头把嘴凑到陆思淇耳边,如恶魔低语:「他说得没错,我们十个人,每个
都要好好地享用思琪便器哦。」

  两个人一前一后,拖东西似的把她拖上车。随后,光头回到自己的车内。

  「呼,呼,呼……」陆思淇坐在车厢里,那种麻痹感已经在全身蔓延了。最
让她难以启齿的是,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像一剑长虹一样集中在胸前一带,从两
股之间蔓延到肚脐之上的地方。只要稍重的呼吸,胸口便像流血后被纱布揉捏擦
拭一样,体内的分泌液带着她的理智,源源不断地流出,燥热湿滑。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就像你之前对我的态度一样,我现在也要让
你知道,你不配。」

  他拍了拍手,似乎是什么额外附加的声控装置被激活了,车座下面居然藏着
一个女人!女人穿着荷兰进口灰色牛皮三点式,带着黑色遮面一盖眼,口中含着
球状带孔粉龙珠,身体中传来机械零件颤动的嗡嗡声,在扮演大型游戏里的机器
人。

  她拿着一条如婴儿手臂粗的绳圈,缓缓抖落,把绳头穿过陆思淇的腿间。陆
思淇看起来如女神般高傲,身体也不过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相机,调整着摄像头,一脸玩味地看着陆思淇。陆思淇的
脸色潮红,被绳子摩擦的腿部已经让她经历了一次小高潮,但她在拼命抵抗这种
冲动。

  听着耳边机械的嗡嗡声,还有单反相机按键的咔咔声,陆思淇的内心充满了
绝望,难道,她真的要在这个男人的面前瘫倒,浑身抽动,发出高昂凄婉的呻吟?
这种事情不要啊。

  「不要,不要……谁都好,有谁来救救我……」陆思淇在心中哀喊着,可惜,
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是没有谁来救你滴,我写了半天的内容,你一个想法就想结
束了,笔又不在你手里,想什么呢妹妹。

  如蟒蛇般的绳子在裙下绷紧,贴着身体,拉住绳头两段的女人跪在陆思淇的
身旁,口水顺着口球里的缝隙流出,挂出一条条的丝线。

  绳端的两手瞬间用力,陆思淇的身体就仿佛被砂纸擦过的火柴,深处的欲望
被彻底引燃,她的意识仿佛飞入云端的纸屑,忽高忽低,在这一刻,她成为了欲
望的奴隶,本能的扭动着身体,只求那海浪般的快感不要停。

  欲望是最好的粉刷匠,几次摩擦下,绳子的表面换了颜色,湿润粘稠的液体
伴随着陆思淇的呻吟,刷满整根绳子,陆思淇夹紧双腿,双腿的血都被擦了出来。

  男人纳闷了:「这药效果这么好?」

  接着,他露出冷笑:「不对,是你本性如此……高高在上的你看似不食人间
烟火,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这种货色。」

  他的骂声似乎唤醒了陆思淇的部分意识,她呻吟道:「不要,不要拍,不要
拍!」

  男子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要喊『给我,给我,快给我』呢。既然你让我
这么失望,那我就狠狠地拍拍你好了。」

  说完,他打开了相机开关——刚才看得太入迷了,忘记了。

  就在这时,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从外劈了过来,刀剑突破车窗一指左右,接
着是一把锤头,只是一下就把玻璃砸的全是裂纹,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外面的人居然还有一个镐子,着镐子和锤子是一体的,一头镐一头锤。他用
这个镐子把玻璃向外扒开,这样玻璃就不会进入车内,划伤里面的人。

  镐了几下,车门开了。外面的人一愣,看见车窗里的情况,指着男人惊愕的
脸骂骂咧咧:「淦,你们办事不关门早说啊,还得老子耽误这么多时间!」

  把刀和锤子丢进胸前敞口的背包里,牢诗境一把拽向陆思淇:「这女人我带
走了,打扰到你们就是你们活该!靠,距离世界毁灭就剩三十分钟了,你们还搁
这嗯嗯嗯呢?不看手机的吗混蛋!」

  他一顿连骂带拽的神奇操作,把男人忽悠得愣愣的,牢诗境扛起陆思淇就走,
之前被他拿着刀砍玻璃几个车主都伸出头,有点怕怕地看着他。

  牢诗境毕竟是重开过几次的人了,还在末日里遇见各种鬼怪天灾,哪是这群
色厉内荏,养尊处优的人比得了得?有人威胁弄死他时,牢诗境勃然大怒:「老
子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见太阳,你还搁这威胁老子?头给你砍烂!」这样的勇
者,也没人敢烂他了。

  都说勇者无敌,孑然一身的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反而是那些有家庭,有牵
挂的人,最方便欺压和管理。此刻牢诗境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想帮爸妈
也没有命去做。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陆思淇浑身燥热,也一直在耳边低语「要」「给」
「来」之类的词语,牢诗境听得心烦:老子拼命活下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于是
背着她来到水龙头前,哗哗哗给她大片大片地泼水,陆思淇总算是冷静了一点。
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洗脸。」

  「那你洗吧。」

  陆思淇打开水龙头,把水一掌又一掌的往脸上走,鼻子,耳朵,甚至眼睛都
被水冲洗了一遍。陆思淇还觉得不够,鼻子对着水龙头,猛烈地吸入着。

  「够了!」牢诗境一把拉住她,拍着她的背,陆思淇咳嗽着,咳出一片片带
血的水。

  「你想把自己呛死啊?老子服了你了,带你活下去真是老子做过最差劲的决
定。」牢诗境把衬衫往上攒了攒,递给她,陆思淇毫不客气地擦了起来。

  擦完了,她就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听的牢诗境四处找东西,啥都行,能
不能堵她嘴一下。

  牢诗境找到东西的时候,陆思淇也哭完了,她抓住牢诗境的衬衫,鼻涕眼泪
都擦了起来。

  「老子的衣服!啊!陆思淇你不是好人!脏了你又不给老子洗!」

  擦了半天,陆思淇的脸是干净了,不过牢诗境也不吃亏,脏衣服喜加一。

  陆思淇坐在地上,看着身上脏兮兮的连衣裙:「我要换衣服……」

  「换个屁,咱们直接走。」

  「我的内衣湿了,走起来很难受。」

  「那就脱了,老子才不惯你!」

  「换洗的全在宿舍。」陆思淇言下之意是她想去宿舍。

  「狗屁,你肯定是进去就出不来了,老子还得进去找你?」他说完,把剪子
掏出来,伸进陆思淇大腿外侧一剪,一块布料轻飘飘地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
「啪嗒」的声音。

  「不用换了。」牢诗境收起剪刀。

  「谢谢……」陆思淇说。

  「那就走吧。」牢诗境把浑身无力的陆思淇背在背上。

  临走前看了一眼手机,距离世界毁灭还有20分钟。

  「等等……你是,牢诗境?」

  「你还记得老子?」

  「记得啊。」陆思淇低声说,「你曾经对我说,你是我的一只舔狗。」

  牢诗境的脚步停了下来。

  接着,他又飞快地迈步,动作十分愉悦。

  「舔狗?老子再也不做舔狗了。哈哈,老子要活下去,老子要拯救世界!」

  陆思淇很难没有印象,牢诗境是最开始舔她的人。哪时候,她的父亲还没有
达到如今的高度,她也只是一个相对比较漂亮,但是有些自卑的女孩。

  自信心是相对的,当陆思淇看别人手里拿着最新款的「Shenghua」手机时,
她只能看着手里的「Usp」,黯然神伤,心想好好努力,将来凭借自己的努力买一
个。

  然后,她遇见了牢诗境。

  带着三分期待,三分拒绝,还有三分畏惧的她,提出了要一个新手机的请求。

  牢诗境满口答应,几个月内都没有打扰她,几月后,他搞来了一个新手机。

  货真价实的「Shenghua」手机,最便宜的都要5000多,在这座城市算是高标
准了,没想到牢诗境居然买得到!

  陆思淇收下的时候,心里打着鼓啊。平白无故拿人家五千块的东西,还是好
女孩的她当然会有心理负担,拿在手里都觉得不踏实。但用着的时候还是很爽的,
最大作用就是耍短视频,和在女性朋友面前晃来晃去。

  就在她想要不要答应牢诗境,让他成为自己的第一任男友时,事情改变了

  有些雨连日下,有些事情连着来,就在这时,陆思淇的父亲晋级了,那叫一
个飞黄腾达。本来默默无闻的她瞬间成为众人焦点,那些富家的子弟如过江之鲫,
成天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回头一看牢诗境,每天除了搞钱就是搞钱,哪有挥金如
土,制服香水的富家子弟好?她很快就让自己忘了他。

  有这么一群人围着,想没有自信心都难。而盲目自信,也成了她伤害牢诗境
的理由之一。

  渐渐绕着起来的男性,使得牢诗境有了危机感,那个文静羞涩的男生第一次
鼓起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陆思淇的名字。

  有人兴奋,有人生气,有人嘘寒问暖,在这么一圈人的包围下,陆思淇悠然
自得地说:「牢诗境是谁啊,真不熟。」

  这句话被众人广为流传,一度破圈,成为某种风靡时代的词语。而人们运用
词语的时候,免不得捎带上牢诗境。陆思淇知道,有人劝过她,甚至说可以帮助
她治理这个现象,她觉得有点抱歉,但并不准备做行动补偿。

  渐渐的,劝她的那些人从这个圈子里离开了,那些巧言令色的,花言巧语的
人围绕在陆思淇的身边,用钱和嘴为她服务,把她捧得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也
就有了今天,在车内的那一幕。

  在牢诗境的背上,她仿佛又找回了曾经的自己。以「倒退」的目光打量「前
进」的现在,陆思淇后悔了。

  「牢诗境……」陆思淇想着那个说话断断续续,握着礼物神色扭捏的男孩,
轻声说:「你改变这么大,是因为我么?对不起……」

  「别以身相许嗷,老子经受不起。」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陆思淇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种东西给控制了,背着
自己的那人就是一巨大传染源,大脑里一股热气涌到嘴边,她下意识地道:

  「我靠!不是吧,这你都听得见!」

                第02章

  见陆思淇休息得差不多了,牢诗境将她放了下来,低头看手机。距离时间末
日只剩下九分钟。手机上的秒数不停地跳。

  陆思淇看着牢诗境,咂咂嘴:「你真的相信世界末日么?2012已经结束十年
了,世界也没见哪里变坏,也没变得更好。」

  牢诗境是过来人,对于陆思淇的理论,他只觉得两人脑袋不在同一线上。事
实胜于雄辩,不久后的场景已经足够说明。

  九分钟离去,八分钟来了。牢诗境寻找着手机号码,手指划着屏幕,问陆思
淇:「你认为世界末日是怎样的?」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啦,至少我们看不到。」

  「是么。」牢诗境把手机举在耳朵旁:「妈,爸,我诗境啊。」

  「月末我肯定回来的,放心,我还能跑了不成。你俩现在听我的,赶快找个
空旷的地方,离高楼建筑远点。爸你急着拿烟,妈你别换衣服磨蹭,快去!地震?
对就是地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赶快,就剩五分钟了,待会儿再打!」

  时间还剩下最后六分钟,牢诗境想了又想,迅速在拨号界面,拨出一个不在
通讯录中的号码。

  电话嘟嘟几声,响起女人泉水般的声音:「你好。」

  「常米罝,米罝,听老子一句劝,给你妈打个电话!你俩之间的气,打过电
话后再撒,赶紧听老子的去做!想帮她就让她去空旷的地方,你也别离开!你要
是信我,就拉住你那帮闺蜜,一步都他娘的别动!」

  免得她追问,牢诗境挂断电话。

  最后,他看向陆思淇:「你想打电话给谁?就当是最后一次了。」

  陆思淇摇了摇头:「即使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不会接的。」

  牢诗境递给她手机。

  陆思淇尝试拨打,手机里传出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是空号……」

  第二个电话,手机「嘟嘟嘟……」响半天,最后「嘀」的一声,挂断了。

  时间剩下最后一分钟。

  牢诗境向着陆思淇伸出了手:「把手给我。」

  「干嘛?」

  「手给老子,快点。」

  陆思淇轻轻把左手搭在他的右掌里。

  牢诗境把手握紧,陆思淇有些不适应,使劲儿撩拨自己的头发,手指绕过一
圈又一圈。

  时间来到最后一刻。

  那一瞬间,太阳好像落下了,一根看不到头的巨柱从天而降,落入地内,地
壳振动。

  在世界各处,许多这样的柱落了下来,插在各式各样的地方。地壳由内到外
被抬高一米。

  别小看这一米。因为这一米的高度,楼房地基不稳,相互倾扎;水库水阀崩
坏,洪流边野;火山反应增强,不断喷发……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将会死在今天。

  牢诗境看了一眼手机,手机的信号格闪烁几下,变成了「无信号」的模样。
信号塔也在这样的剧变中倒塌了,不可能有人维修。手机便成一块废铁了。

  把手机收紧口袋,牢诗境看向陆思淇。她不知何时已经抱紧了自己手臂。这
也正常,面对未知,人总会感到恐惧。在这源于未知的压迫下,智者和愚者诞生
了,勇者和懦夫区分了,人性最根本的阴暗与卑微,都出现了。

  牢诗境带着陆思淇,走进一家地下室。

  这里的上方是一家商铺,不知怎么回事,它竟然没有倒塌,化作残垣断壁,
而是完好无损地陷入地基。扭曲的墙壁里不是水泥碎屑和破砖块,而是雪白的泡
沫塑料。商铺上顶着十几层楼,墙壁却用了泡沫塑料当作填充。

  但这些旧问题,在新的危机面前,是不重要的。商铺虽然倒了,里面的食品
还有不少,牢诗境吩咐陆思淇,要拿密度大,体积小,糖分高的。他还拿了水,
塞进包里,直到塞不下去。

  陆思淇耳朵尖,听见有呻吟声,连忙拉住牢诗境去看。牢诗境丢了东西靠过
去,摇了摇头:「她已经活不成了。

  陆思淇这才看到,一根手指粗的钢筋,扭曲着扎进这位女性的身体里,贯穿
了整个腹部。这样的伤,即使去掉钢筋能活,也会死于破伤风。

  「救救我……的孩子。」

  这竟然还是位母亲,她被血染上深红的衣服下,藏着一个襁褓,婴儿粉嘟嘟
的脸蛋在其中露着,呼吸均匀。

  陆思淇眼泪都要下来了,一句「好」就要蹦出嘴的时候,牢诗境说了两个字。

  「不行。」

  孩子母亲对他露出哀伤的,无助的眼神,其中藏着愤怒。又对陆思淇看了过
去,眼里流露请求。

  陆思淇被这样的眼神看得难受,真想要伸手答应时,牢诗境握住她的手,摇
了摇头。

  「太小了,养不活。」

  「对于你们,可能都难以接受。那我就一一说明好了。首先,孩子没有长牙,
只能喝奶。我们的食物他不能消化。其次,这么小的孩子,抵抗力很差,一个感
冒都可能让他死亡,第三,对于我来说,他是个累赘。」

  「这不是地震,是实打实的灾难!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死了,水电被截断,
物资不能进入,想要养活这样小的一个孩子,不可能。」

  「这样呀……」这位母亲听着,眼神里的情绪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
柔。

  她把孩子往自己怀里靠了靠,解开外衣,露出两个小巧是乳房。婴儿似乎嗅
到了味道,含着母亲的乳头,小嘴蠕动着,吸允起来。

  婴儿在吸允母亲乳房的时候,满是牙根的牙床会把母亲的乳头咬破,因此乳
汁经常会混入血,呈现出粉红色。这种疼痛,婴儿的母亲曾经会皱眉,可现在,
与腰间的疼痛相比,微不足道,与心中的苦痛相比,万不足一。

  两个乳房轮流喂食,直到婴儿心满意足地推开母亲,用餐时间才结束。同时
结束的,还有观光时间。

  这位母亲看了看自己裸露的乳房,还有被咬破的乳头,没有再掩藏起来的意
思。眼里看着婴儿,嘴角笑着说:「吃得饱饱得呀……」

  她将左手手腕系的一块玉解下,绑在婴儿的手腕上,用尽全身力气,将孩子
推了出去。

  「带走吧,作为一个母亲,不想死在孩子面前。」

  牢诗境接下了,他看着这位疲惫的母亲,问道:「如果孩子不在了,在墓碑
上,你有什么想留下的?」

  「彩然,爸爸名彩,妈妈叫然,孩子叫做彩然。」

  「那你的呢?」

  「我?我不需要……孩子见了,会伤心的……」

  看着她渐渐失去的神采,牢诗境抱着孩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这场灾难中,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座墓碑。」

  他放下几瓶水,拿上仅有的两罐奶粉,在此之前,他把那些不能带走的聚集
一起,和陆思淇吃个痛快。

  「走吧。」牢诗境把孩子塞进陆思淇怀里。

  「去哪?陆思淇有些战战兢兢,眼前的牢诗境,过于沉默寡言。

  「找一个人。」牢诗境低着头说,「常米罝。」

  两个人走在路上,到处都是建筑残骸,道路破碎,吃死人尸体的动物黑压压
的聚集一旁,看到牢诗境和陆思淇,便惊恐地躲开。

  牢诗境从未看过方位,也没有喊累,只是坚定地向前走。陆思淇跟在他后面,
两人轮流抱着孩子。可就在陆思淇上任的时候,孩子饿了。

  陆思淇慌张了,「怎么办怎么办!」牢诗境的话又响在她耳边,难道真的要
看着一个生命,在哭喊中消逝?

  「让我来吧。」牢诗境取出一罐奶粉,陆思淇看得着急,没有热水和奶瓶,
光有奶粉有什么用啊!牢诗境默默取出一瓶纯净水,含了一口奶粉,灌进一口水,
在嘴里等待片刻,对着孩子的嘴输了过去。

  「原来,还能这样。」陆思淇呆呆地看着,牢诗境再次将奶粉和纯水塞入口
中。

  几次之后,孩子终于不闹了。小孩子常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对于牢诗境和陆
思淇来说,倒是好事。

  牢诗境检查了一下奶粉,大为震惊:「这小东西喝的好多,如果每次都是这
种量,两桶奶粉顶多能撑一个月。」

  陆思淇说:「如果节省一点呢?」

  牢诗境沉思:「维持最低限度,保守能撑两个月,极限时间是三月。两个月
内找不那些人,小家伙就危险了。」

  「那些人?」陆思淇问道,「什么人?能救下孩子么?」

  「他们中有一个孕妇,她应该有奶,我想要拜托他们。」

  「你和那群人……很熟吗?」

  「我知道他们,而他们不知道我。这个计划不一定能成功。」

  陆思淇看着牢诗境,看着他皱眉的样子,想起他曾经的腼腆,想起他救下自
己的洒脱,想起他临危不惧的稳重,想起他冷静与婴儿母亲对峙,感性结尾的话
语,想起他一口奶粉一口水,用智慧哺育婴儿的画面……

  不知道是恐惧产生的依赖感,还是对曾经所作所为的愧疚,或者是被他的智
慧魅力所折服……陆思淇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他了。

  有些事情,为了他,她也不再反感。

  「牢诗境……」陆思淇抱着孩子,脸颊绯红。

  「如果你没有把握得话,就不要去找那个孕妇了。」

  「只要能救下孩子,我愿意……怀上你的孩子。」

  牢诗境很奇怪:「你生病了?」

  陆思淇气急败坏:「我认真的!」

  「那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我认真的。赶快走,我们要尽快见到常米罝。」

  陆思淇听得火冒三丈,狗屁!那个尝蜜橘是谁?老娘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为
了你把人生大事都搭进去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她开始生闷气。

               第03章:米罝

  资源是不对等的。

  同样资质的人,资源占有多的,总是更容易成功。

  可凡事都有例外。

  倘若把资源当作空气,塞进打气筒,资质好的人,是一个没胀气的气球。它
们组合在一起,便能如云层上的气球一样,一飞冲天。

  但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他们的资质,就像一潭死水。打气筒伸进去,咕噜噜
的冒出一滩气泡,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搭进去打气的劲儿。

  这位耿基案,便是死水一滩的人物。

  他已年过二十有六,这个年纪的曹操,已经开始在演义里刺杀董卓了,过了
这些年月的诸葛亮,也开始拟订《出师表》了,而耿基案活了这么久,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还能活这么久,得益于他有个不得了的老子。不过现在大抵是死了。
他们一家都住在一个大建筑里,耿基案出去一趟,回头一看,家没了,兄弟姐妹
没了,最重要的是,他老子没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流下真情实感的眼泪来:「老头子,没了你,我该如何作威
作福啊!」事已如此,再悲痛也无法挽回了,他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才发现
连信号都没了。

  耿基案又困又饿,找了半天,总算在残骸之中,拔出一颗白面馒头来。这东
西通常他是不吃的,况且还沾了灰,但现在命比较重要。耿基案便三下五除二地
吃下去了。

  由于地壳从里到外被抬高一米,整个地球大了一些,地球表面的建筑轰然倒
塌,依靠建筑存活的人类数量断崖式下降。那些汽车、工厂源源不断排出的温室
气体便停止了,植物们虽然也遭受打击,可很快便重整旗鼓,奋力地光合作用。
全球变暖的趋势也断崖式下滑,全球变冷的形式逐渐上升。

  结合在耿基案身上,便是——他冷极了。

  冷的打寒战,又是晚上,城市里残骸废墟的热量一散,冷风一吹,耿基案以
为自己要感冒。

  走啊走啊,他眼睛一亮,远处有人!趁着落日撒下的余晖,他就像是奔跑在
峭壁上的二哈一样,异常兴奋地跑了过去。

  「嘿,等等我!等等我!」

  他走进过去,发现他们全是女孩,于是又有了天然的喜悦,摆出一副可怜的
姿态:「求求你们了,帮帮我,我是男人可以帮你们干活!」

  「帮我们干活?」一个女孩重复着这句话,语调有些古怪。

  耿基案才发现,这些年龄相仿的女孩,皆绑了一个干净利索的马尾,其中还
有一个肚子微大的女性。她们手里都或多或少挑着东西,连那位孕妇也不例外。

  「我们需要人帮我们干活么,姐妹们?」一个大眼睛,挑最多东西的女孩笑
着道。

  「不需要!」

  女孩们齐齐回应着,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

  耿基案连忙道:「我我我还是一个男人!你们总得需要一个男人吧!」

  大眼睛女孩又笑,「姐妹们,咱们需要男人吗?」

  女孩们齐声高呼:「不需要!」

  耿基案慌了,他最后发起感情牌的挣扎:「别啊,大家都是中华人,是同胞
啊!同胞有难的时候,作为中华人不是应该伸出援手吗?小学老师都教过的!」

  「你现在正在经历困难?」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孩问道。

  「对啊这位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万分感谢……」

  「那就请你自己对困难的自己伸出援手吧!」这位和善女孩笑嘻嘻,如果不
是和伙伴们一起拎着东西,她的手恐怕要掩盖到嘴上。

  「你……」见最后的技俩都失效了,耿基案恼羞成怒:「既然如此,那就别
怪我明抢了,你们手里的东西,今天我统统都要抢走!」

  听他说完这句话,女孩们并未露出惊慌的神色,甚至,她们中的某些人还跃
跃欲试。

  耿基案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像小学生打架一样,大叫着冲了上去。他的
目标……竟是那位孕妇!

  「卑鄙!」一位女孩大怒,破口大骂,「你这低贱的东西,也配称之为人?」

  说着,她和很和善的女孩迅速抛开手里物品,朝着怀孕的姐妹靠近。再加上
旁边一人,三人就像三座山一样,保护着自己的姐妹。

  耿基案冲了一半,发现情况不对,对面怎么变成三个人了?转而奔向两个落
单的,目标正是一开始否定他的大眼睛女孩。

  女孩眨了眨标志性的大眼睛,一个侧身,躲过了耿基案的冲击。耿基案恼羞
成怒,转身就要抓她头发。被女孩轻轻一朵,抬手两下,竟是扣眼珠子。耿基案
便捂着眼睛,虾米似的弓着腰,泪流不止。

  她飞起一脚,把这只「虾」踹在地上,甩了甩马尾,问道:「姐妹们,抢劫
按照法律规定,要怎么判刑?」

  还是被严密保护的哪位女孩开口:「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
有以下情节的,可以判处十年以上到无期,最高死刑。那些情节分别是……」

  「不用讲清楚,咱们简单点。」大眼睛女孩挥了挥手,「是不是最高死刑?」

  「是。」

  「伤害别人生命安全,可以加罪?」

  「对。」

  「如果对孕妇下手,是不是罪加一等?」大眼睛女孩冷笑道。

  「不知道以前的法官会怎么判定,毕竟孕妇生命得到保障,腹中三个月大的
孩子也性命无忧。」

  她话头一转,眼神发冷,「不过,在我的心里,妄图伤害我最脆弱的姐妹,
可能让她蒙受灾难,你已经是死罪了。」

  她走到扭曲在地的耿基案身边,高抬脚,迅速落了下去,重复数次。

  「但我并非杀人的人,孟子还是孔子,他们两位老人家说过话,非杀人者代
替专门杀人的人形使责任,会被反噬。我们姐妹好不容易求生在这末世,还是稳
妥些好。」

  「你刚才伤人,喜欢用右手。那我便废了它,以后你再妄图伤人的时候,便
好好看看。没了一只手,也并非活不下去,比起让我姐妹受到的惊扰,你受到的
太少了。」

  她活动了一下脚腕,脚踩着地,看了看伙伴们,脸上的冷淡消失了,迎来温
柔的笑。提起东西,甩甩马尾,轻快地说:「咱们走吧!」

  女孩们迅速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米罝,你这招太帅了,能不能教教我?」

  「米罝,我知君没夫,把我赠予君……」

  「米罝,今天晚上和我对练!不准推脱!」

  米罝笑着,一一答应。可当她走到营地面前的时候,她站定了,一言不发。

  女孩们一起奇怪,目光朝着门口看去,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抱着襁褓,满身伤痕,满目血丝,孤身一人的男人。

  看到她们,男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两手抱着婴儿,把它放进了常米罝
的怀里。

  「孩子照顾好。」说完这句话,男人一个侧翻,倒在地上。

               第04章:無題

  古楼邻水,高而紧密。

  夜深了,街道上空无一人。红灯笼随风摇曳,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整个街道仿佛多了一层暗蓝色的滤镜,寒风刺骨,巷道深处,传来孩子幽幽
的歌声:

  「未知未知,恐惧恐惧;来者未知,惊惧惊惧;来着不知,畏惧畏惧;来者
已知,死者不惧。」

  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在街道响起:「诗境,我来找你啦!」

  那是个看起来五六岁,头上顶着一个虎头帽的小男孩。他笑嘻嘻地跑,身后
诸多眼球、断肢,碎骨,踩着他的足迹。

  宛若百鬼夜行。

  就在最阴暗的角落,连老鼠都不会光顾的地方,一个身形单薄的大男孩蹲靠
着墙壁,抱着自己。

  他的相貌与男孩有几分相似,戴了一副又宽又厚的黑框眼镜,刘海长长的,
几乎要遮住眼睛。他蹲在角落,轻微的呼吸,心脏如同戏台上的锣鼓,狂动不停。

  「诗境诗境,你在哪里?快出来呀,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么?」小男孩大大咧
咧地声音,像是经过了无数扩音器一样播向四面八方,听不出原本的方向。

  角落里,牢诗境警惕地靠在墙壁,屏住了呼吸。等到男孩的声音彻底消失,
他才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喃喃低语道:「怪物……」

  「如果这是噩梦得话,我要怎么才能醒来啊。」牢诗境苦着脸,看了自己被
拧红的左手,皮下深紫色的瘀血依然疼痛,触目惊心。

  「诗境——你在哪里啊——」

  这声音是从天上!牢诗境看向天空,无数眼球、肉块和尸手被拼凑成一个血
肉之柱,带着虎头帽的男孩坐在最顶端的尸手上,荡动着鲜红的小脚,两手作箍
状,摆在眼前,望远镜般望着四周。

  突然,男孩朝着一个方向,咧嘴笑道:「看到你了……诗境!」

  男孩大笑着,他踩在尸手上,像是庆祝般跳起了古怪的舞,下一秒却踩空,
尖叫着坠落地上。

  牢诗境蹲在原地,听着撕心裂肺地惨叫和特别巨大的坠地声,缓缓地喘气,
捂着想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低语着。

  「那个怪物,终于死了吗……」

  一缕头发从头顶坠下,牢诗境抬起头,男孩一脸鲜血,却带着幸福的笑容,
列着满嘴碎牙,大声喊道:「没呢!」

  虎头帽男孩两手抓住牢诗境的嘴,把它撑开,自己像是蛇一样,缓慢地、稳
定地钻入了牢诗境的嘴里。等他消失,牢诗境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只咳出
一双染血的虎头鞋而已。

  「诗境,你要想起来啊,那些共同经历的记忆,你都忘记了吗?」

  男孩的声音在胃里响起,随着他的话语,牢诗境跪在地上,呕吐着。吐出或
白或黑的肉块。牢诗境知道,这些都是他自己。

  在一些已经发生的事件里,牢诗境被咬碎,被压烂,被蒸死,被烤干……那
些记忆一遍遍折磨着他,在这样的残酷下,「男孩」诞生了。

  相比原本的牢诗境,他更冷酷无情,更积极进取。哪怕被咬碎了大腿,也能
把手里的尖刀不差分毫地插进怪物的眼球里。就像大火烧过的焦木里诞生的一道
荆棘。

  他不再尖叫,因为叫累了,他没有感情,因为那只是负累。他不再痛哭流涕
地承受,而是用最恶毒的诅咒和攻击来毁灭想要消灭他的敌人……是的,他们是
完全相反的个体。

  现在,在此刻,他们醒了。

  牢诗境睁开了眼,并且再一次睁开了眼。

  明明身体只做了一次行动,在脑海里却仿佛经历了两次。他想起方才的怪梦,
梦中他化作一个孩子,去追逐曾经的自己。最后怎样了,好像和他合而为一?牢
诗境伸出手,梦总是残缺的,他记不清了,就想要揉揉自己的额角,给大脑进行
放松。

  可手却没有伸出来,牢诗境低下头,自己正坐在一个靠背椅上,腿部被绳子
紧紧缠住,他扭了扭手腕,确信手也是一致的情况。

  多么可笑,人自诩为智慧生物,地球的统治者。可在灾难前,却只能等死。
而现在,仅仅是一把椅子、两节绳子,就能让一个人束手无策。

  说实话,人只不过是一种傲慢的,愚蠢的,自以为是的生物罢了。

  在这个女人身上,牢诗境能体会到关于人类的所有罪恶。

  「离我远点,雷画计。我要见的人,常米罝也好,叶筱婉也好,都不是你。」

  牢诗境用瘆人的目光,看着那个成熟的女人。

  波浪长发,染成紫色。粉色包臀裙,黑丝袜,还有一双高跟鞋。这就是雷画
计的打扮。看起来是一具对舔狗相当有吸引力的骨头精,可牢诗境知道,她内心
是多么的腐朽肮脏。

  这个女人,性欲极强,喜欢尸体。

  在很久之前,常米罝不告而别,牢诗境为了守护她留下的伙伴浴血奋战,有
一次伤的快要死了,倒在病床上,依靠着仅有的几套吊针续命。而这个女人,却
拔下了针头,眼睁睁看着牢诗境死去。

  人都有回光返照的时候,濒死之际的牢诗境睁开眼,看见这个女人咬着针管,
赤身裸体地压在自己身上,脸色通红的承欢。看到醒来的牢诗境,她惊讶之中,
并没有羞愧或忏悔,而是将削得如尖刀一样的指甲刺进牢诗境的咽喉,在他喉咙
冒血的气喘声里兴奋呻吟。

  此刻,她依靠在门口,双手抱胸,两腿叠出一个诱人的弧度,用玩味的眼神
看向牢诗境,手抵着唇,轻佻说道:「小帅哥,你认得我?」

  「如果有个东西怎么赶也赶不走,那么它一定是只蚊子。」牢诗境闭上眼睛,
他知道,她们肯定会有人过来的……

  「雷老师,能让我和他聊聊么?」

  雷画计看过去,常米罝亮着标志一样的大眼睛,梳了长马尾,穿着黑色的印
花短袖和宽大得褐色长裤,裤子膝盖处的两个口袋塞得鼓鼓胀胀,鞋子是擦的发
亮的黑色方口皮鞋。

  「好啊,当然可以,亲爱的常同学。你来得不凑巧,在早些,就能听到这位
小哥跟我聊床上的话题了呢。」

  「呵呵。」牢诗境冷笑。

  常米罝微笑点头,从雷画计的身旁掠过,顺手带上了门。门外的雷画计一改
常态,阴沉着脸:「土丫头!给你点颜色,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且不去说她,密室内,常米罝和牢诗境共处一室。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牢诗境本想细细看看她,可常米罝不给机会,走到椅子后面,检查手腕的绳
子是否牢固。

  检查完之后,常米罝也不转回来,在背后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牢
诗境心想这可不行,正要开口的时候,常米罝说。

  「我刚才听到你说了我的名字,可我并不认识你,你是谁?」

  「我名为牢诗境,是你的一个……朋友。」

  「我没有长的像你的朋友,也是第一次听到『牢诗境』这个名字。」

  「其实早在幼儿园的时候……」

  「不可能,从小到大,不仅是全班,全校同学的名字我都倒背如流。」

  「我们的长辈向我介绍了……」

  「所有长辈的子嗣我都认识,我也记得他们的名字。」

  「刚才开玩笑的,认识你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我出门带墨镜口罩,从来不摘。而且这是一句歌词,下一句是『再也没能
忘掉你容颜。』」

  常米罝的语气非常平静,像是成竹在胸的侦探,洞穿犯人的一切狡辩。

  牢诗境脑袋构思了许多谎言,有些远得他自己都不信。可真相也许更荒谬,
如果连真相都被认定是谎言,他真就毫无对策了。

  「未来。」

  常米罝的呼吸停顿了,她深吸几口气,才确认性地说道:「未来?」

  牢诗境叹了口气,「我来自未来,在未来,我们是朋友。」

  「朋友……吗?」

  马尾辫女孩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自言自语。

  接着,她手搁在牢诗境脖子上问:「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劝我和妈妈和
好?」

  「对,那通电话是我打得。」

  「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号码是你亲自告诉我的。」

  「不,肯定是你求来得,我不会主动告诉别人电话号码。」身后传来常米罝
的笑声,牢诗境有些无言,因为她说对了。

  「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我们究竟是怎样的朋友呢?」

  「点头之交,互相结识,情同手足,亦或者……相濡以沫?」

  她整个人都趴在了椅子靠背的骨架上,说话轻轻的,语气柔和的连蒲公英的
种子也难以吹动。

  牢诗境一咬牙:「我承认了,其实我们在未来是男女朋友!」

  常米罝迅速地跳了起来,语气慌乱地说:「那,你抱来的那个孩子是……」

  「孩子是捡来的,不是我们生的!」牢诗境大喊着,「你要相信我!」

  「嗯……我要冷静一下,待会儿再回答你。」常米罝推开了门,马尾辫在身
后一跳一跳,最后消失。

  牢诗境觉得有点累。

  他打了个哈欠,又睡了下去。

  门外,常米罝捂着胸口,满脸通红,她的思想挂起一阵风暴,思绪乱如一团
浆糊。

  「他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他笃定末日一定会发生……」

  「他还知道我和妈妈的事,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除非他在我心里
的地位,不亚于妈妈……」

  牢诗境……你真的,是与我相濡以沫的那个人么?虽然谎话有点多,这点很
不好,但我对他并没有很讨厌。

  「也许,我可能要再问他一下。」

  她把马尾上的发圈摘下,重新绑了一遍,慢慢吸气,缓缓吐气,来回数次后,
她伸出手,再三收回,抿着唇,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牢诗境,你……」

  常米罝呆滞了,想象中的对白并没有出现,坐在椅子上的人,那张脸也超出
了她的反应。

  那是一张极度惊恐,眼睛似乎要突出来,脸颊被下巴拉得极长,嘴巴张到最
大。他看见常米罝,立刻如被猎枪打中的乌鸦般惨叫:

  「救救我!我的身体有一个怪物,一个魔鬼!他藏在我的身体深处,以眼球
和血肉为食,救救我,不然我会被他杀死的!」

  正当常米罝要安慰他的时候,牢诗境的脸突然变了,他的眼睛闭上,嘴巴合
好,脸部线条柔和,他睁开眼,就像刚刚睡醒一样,看向常米罝,微微一笑。

  「你来啦,米罝。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他的转变是如此迅速,天衣无缝,就像天然的两个人。即使是最优秀的演员,
也无法分清那个是真,哪个是假,更或者,他们都是真的……

  常米罝咳嗽两声,让自己情绪平稳地道:「你对眼科疾病怎么看?」

  「眼科?如果是末日之前治疗,我建议去大医院,小医院的医生没有德行,
会给你开各种没必要的项目浪费钱。你问这个干嘛,眼睛不舒服吗?」

  常米罝揉了揉眼眶,浅浅叹了口气:「我有点不舒服,我有点脑壳疼。」

  完美的回答,无懈可击的反应,就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这位来自未来的「朋友」,有多么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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